河北省安新县圈头村位于白洋淀的中心地带,四面环水,是一个看似偏远的水乡村庄。近年来,这个普通乡村中祖辈流传下来的“圈头村音乐会”逐渐吸引了外界的目光,被誉为中国古代音乐的活化石、白洋淀上的一颗民间音乐明珠。
圈头村音乐会是一个颇具文化内涵的传统民间音乐会社,多年来一直保持着为神灵和祖先演奏的习俗,而音乐会信奉的先人则是药王扁鹊及中国历代名医,如华佗、孙思邈等。这其中的渊源要从圈头村的历史行政区划说起。
圈头村的行政区划经历了多次变迁,据《任丘县志》记载:清乾隆27年,圈头村归属于任丘县,民国17年(1928年)任丘县设8个区,民国24年(1935年)任丘将8个区合并为4个区,鄚州与圈头合为一个区。鄚州在春秋时被称为渤海鄚郡,是著名医生扁鹊的故乡。因此,作为鄚州的近邻,圈头村也流传下来了许多祭奠药王扁鹊的习俗,其中圈头音乐会一直延续至今。
为了纪念药王扁鹊,人们在他的家乡乃至全国各地修建了许多药王庙,其中鄚州药王庙规模宏大。《任丘县志》中记载:鄚州药王庙初建于元代,明代万历二十年(1592)重修,始具规模,有“天下大庙数鄚州”之说,清乾隆年间(1785)被大火焚毁。
早年,鄚州每年举办庙会祭祀药王,鄚州庙会在周边地区很有名气,很多村庄的民间社团都会参加。当时的圈头村音乐会也有前往祭祀药王的传统,并且由于演奏艺术高超,在庙会上有很大的影响力。鄚州药王庙毁于大火后,圈头村音乐会改在每年的农历四月十九日至二十一日,在村中搭芦棚祭祀,实际上就是当年前往鄚州庙会祭祀药王的延续。
关于圈头村音乐会的书面记载,可上溯至清代乾隆年间。据《安新县志》记载,乾隆十三年(1748年),乾隆首次在白洋淀行水围,建圈头行宫。五年后,即乾隆十八年(1753年),乾隆陪同皇太后到白洋淀阅视水围,于圈头行宫驻跸,聆听了圈头村音乐会演奏的乐曲,大加赞赏,并御赐飞龙旗、飞虎旗各一面和雕龙红蜡,现仍保存飞虎旗一面和雕龙红蜡4支。据此推测,圈头村音乐会应该始于明末清初,距今有三四百年的历史。
其实,在白洋淀一带,圈头村也是赫赫有名的。据记载,明、清两朝帝王都曾驻跸巡幸圈头村,明永乐帝朱棣曾在此建“乐驾台”,清康熙帝近四十次在白洋淀水围,便是在圈头驻跸。圈头村早年称富家屯,乾隆年间改称圈头,在白洋淀有“金圈头”之称。
圈头村音乐会属于冀中古老乐种笙管乐南北乐会中“北乐会”,是传统的民间音乐组织。南乐会以唢呐为主,常用于婚礼等场合,而北乐会由笙、管、笛、云锣、鼓、镲、铙、钹、铛等乐器组成,是为某种民间信仰而存在的会社组织,依附于庙会的形式而存在,所奏乐曲相对固定,主要在民间祭祀和本村及周边地区葬礼上进行无偿服务。由此说来,北乐会是与民间信仰紧紧结合在一起的,乡民们用音乐来祭祀祖先和神灵,用音乐来为自己故去的亲人超度,因而也被称为“音乐圣会”或“音乐善会”。
自创办以来,圈头村音乐会代代相传,历史悠久。乐队保留了明清时代甚至更古老的曲目,曲目完整,在白洋淀一带民俗文化中占有重要地位。音乐会全套曲目共有四十首和一首名为《坐禅谭》的打击乐,音乐会保存的曲目,既有纯民间的,如《托布衫》、《王大娘放驴》、《妻上夫坟》等,也有宫廷官府的,如《陶军令》等,还有寺庙音乐,如《铺谭咒》、《五圣佛》等。曲调的完整性、功能的健全性使得圈头村音乐会成为中国传统音乐文化的活标本。
圈头村音乐会所使用的乐谱是用汉字记写的中国古乐工尺谱,至今该乐会还保留着一本有百余年历史的乐谱手抄本。与五线谱或简谱不同的是,工尺谱只有音调高低,没有强弱变化、感情基调等提示,因此学习这种乐谱主要依靠老师口传心授,学生念唱记诵。
已故会首陈小华先生生前曾接待过国内外多位音乐界学者,当问及音乐会所演奏的曲目在传承中是否有变化时,陈先生讲:“没有变化,完全一个样,一个字(音符)也不会错。因为这是给神听的。给神演奏的乐曲不能随意乱动。”正是乡民们对于祭祀的虔诚以及代代传人的执着,圈头村音乐会才能历经数百年而原汁原味地传承下来。
由于圈头村音乐会主要是用来祭祀神灵和祖先的,所以也带有一种迎神赛会的性质。在演奏时,音乐会场一般设在药王庙附近,要临时搭建一个大棚,大棚的入口处悬挂一个红色牌坊匾额,上书“音乐圣会”,并装饰有二龙戏珠的图案。药王庙正门挂着“圈头村音乐会”会旗,正殿供奉着药王扁鹊的画像,画像下是供果、烛台和香炉,还有许愿与还愿的人。这就使得音乐会不仅仅是音乐审美的艺术形式,更是一种与民间习俗共生共长的、传承着传统文化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音乐会的乐队分为左右两场,左边的被称为“文场”,笙、管、笛加上云锣,依次排列,相对而坐;而右边的则被称为“武场”,一面大鼓,一铛一板,两个大铙两个镲,打鼓者当中而坐,余者相对而坐。文、武两场时而独自演奏,时而配合演出,交替有序。乐声肃穆而庄重、沉稳而舒缓,不紧不慢、不急不躁,极富古雅、圣洁之气。
除了祭祀药王的演出之外,圈头村音乐会每年还有两次固定演奏活动:一次是春节,腊月三十在本村主要街道演奏,当地叫熏香;正月初一到村里的先贤祠(近几十年改为烈士祠)演奏,祭慰英灵。另一次在正月十四到正月十六,持续三天,当地叫踩街,是为元宵灯节演奏。
由于圈头村音乐会历史久远,曲目完整,乐曲古老、传统,乐风古朴,引起了各级文化部门的重视和中外专家学者的广泛赞誉、热情关注,自2002年开始,中央音乐学院、中国艺术研究院等多所高校师生以及来自韩国、美国、意大利等国家的学者先后到圈头村对音乐会进行全方位的探讨和研究。陈小华师傅生前还多次被邀请到中央音乐学院举办“河北音乐会”知识讲座并教唱中国工尺谱。
2007年,圈头村音乐会入选第二批河北省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项目,同年,被确定为中央音乐学院音乐学系采风基地;2008年,入选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项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