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十世纪初的那个年代里,祖国大地上无论你走到哪里看去,都是一望无际的水汪汪的芦苇荡,在那一段血与火相伴的峥嵘岁月里,在芦苇荡里曾经发生了许许多多可歌可泣的传奇故事。若是没有这葱郁茂盛的芦苇地,这段历史便少了许多璀璨的色彩。
在我那可爱的故乡,那是1940年的初秋的一天,已是下午时分,失去了光彩的夕阳懒洋洋地在西山旁慢慢坠了下去,天气依然是那么地炎热。那灼人的气浪一股股席卷着周围的一切,仿佛是一团团燃烧的火焰,要把什么可恶的东西烤熟,甚至能把它们点燃焚烧成灰似的。
就在此时,在我国重要的抗日战场鲁西南的一处日本鬼子的据点里,一个犯人在牢房里急得是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他的内心比周围这滚烫的气温还要火热几分。让他心急如焚的是明天上午敌人将要把他枪决,怎么办?透过西面铁窗照进来的刺眼的阳光,提示他时间已经所剩无几。自己牺牲倒无所谓,只要参加革命,就抱定了随时为革命献身的坚定信念,可是还有重要的情报要带出去,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耽搁的。再不想出办法只能伸脖子等死了,监狱里的几个有点良心的伪军已经告知了他行刑的确切时间。依照他的经验,组织上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已经没有办法来营救他了。眼下他也只能自己寻找机会看能不能自救。可是眼下日本人的看守非常严密,几乎是寸步不离。他在监狱里走来走去,思索着逃生的唯一办法——伺机越狱。
牢房里的这个人是谁?他是我地下党的资深交通员老张,在一次行动中,不幸被可恶的叛徒出卖,被日本鬼子抓进了据点,关进了暗无天日的监牢。虽然丧尽天良的鬼子对他进行了惨无人道的严刑拷打,可是苦于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他咬紧牙关,又死不认账,敌人从他嘴里实在难以获取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日本鬼子渐渐对他失去了信心,索性要把他枪毙了事,想“杀鸡骇猴”,以此来震慑那些他们所谓的“死心塌地为八路通风报信的不知死活的老百姓”。
“有了,就这么办!”老张暗自下定决心,自言自语地说到。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老张就故意多喝了几碗凉水。节气已是初秋,天已经颇有些凉意了,几碗凉水下肚,不一会儿,老张的肚子就“咕咕噜噜”起来,然后就开始不停地一趟趟地往监狱外的厕所里跑。老张每隔一会儿就喊:“报告长官,我要上厕所。”敌人也只好一次次跟着他到那臭气熏天的地方,站在旁边捂着鼻子小心地看着他,生怕他借机逃跑。可看到他拉肚子拉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也渐渐放松了警惕。随着时间的推移,老张上厕所的时间是越来越长,敌人逐渐失去了耐心,也就懒得在里面监视他了。老张趁机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这厕所的一面土墙正好挨着监狱高高的院墙,只要上了土墙,再能跃上厕所前面的房顶,趁着夜幕的掩护攀上高墙就可以成功越狱。虽然冒险,但可以一试。自己出身武术世家,越过这高墙应该没什么问题,只要能到了外面,地形比较熟悉,再脱身就好办一些了。夜色越来越浓了,老张心里盘算好了,在又一次进到了厕所里的时候,他瞪大眼睛仔细观察了周围的情况:敌人并没有跟着过来,抽着烟离得远远地。老张紧了紧裤腰带,把身上被敌人打得破破破烂烂的上衣脱了下来,挂在厕所的一个凸出的一块石头上,给鬼子留下他仍在厕所里的假象。他赤裸着的上身,犹如上了一层天然的保护色,在这漆黑的夜晚,反而不容易被人发现。他两手攀住厕所的土墙,咬紧牙关,强忍住身上的伤痛,两只胳膊一较劲,双腿一蹬地,一个“鹞子翻身”就借力轻轻上了土墙。天色已晚,只有监狱门前的路灯还凄惨地发出昏黄的光,岗楼上的探照灯有气无力漫无目的地转来转去,只是在朝着远处照来照去,这个地方正好是个盲区。太好了!老张屏住呼吸,纵身一跃,攀住房檐,再次借力跃上房顶,就一动不动地趴在房顶上。他知道敌人如果发现他不见了,肯定就会四处寻找,与其现在跑出去,还不如在这儿稍等一会儿,借机恢复一下体力,让敌人动起来再寻找机会溜下去更稳妥。越是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却更安全。
不一会儿,就听到有个伪军大喊:“有人越狱了,快追!”接着就听到鬼子“哇哇”的吼叫声,急促刺耳的哨子声在空旷的院子里响了起来。他在房上清楚地看到,十几个小鬼子坐上插着膏药旗的三轮摩托追了出去,“黄狗子”伪军也一队队地跟在鬼子屁股后面一路小跑紧跟着出了大门。估摸着时间,敌人应该追着跑远了,他从房顶上助跑了几步,向上一跃,蹿上高墙。不好,由于天黑,没有发现这高墙之上还扯了几条铁丝,铁丝上系上了一个个小铜铃。他后悔白天看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发现呢?不小心碰响了铜铃,在这寂静的夜里,清脆的铃声随即在据点里回响四处荡漾,接着就听到里面的敌人大喊起来:“墙上有人!”接着就听到拉枪栓的声音,子弹呼啸着从他的身边飞过。他不敢再做停歇,观察了一下落脚的地方,就从十几米高的院墙上使了个“大鹏展翅”,如一只大鸟稳稳当当地落在地上。
他落地后,及时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急忙向东面跑去,他知道不远处那儿有一个水塘,周围长满了一人多高的密密麻麻的芦苇丛,正好可以用来藏身。且这水塘和流经此地的一条大河相连,顺着这水塘就可以游到大河对岸去,那儿估计有我们的同志可以接应他。他一刻不敢停息,一路狂奔,疾步来在水塘边,就听到后面传来敌人嘈杂的脚步声和高声的叫喊:“仔细找,不能让他跑了!”身后灯光摇曳,他赶忙溜下冰凉的水塘,轻轻地划水前进,以免弄出水声惊动鬼子。他慢慢游到芦苇丛生的水塘深处,小心地在芦苇丛中隐藏起来。在这隐秘的芦苇丛中,借着鬼子手中晃来晃去的马灯微弱的亮光,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到许多张牙舞爪的鬼子的身影在水塘周围晃来晃去。
现在已是秋天,白天的温度还是很高,但此时是在秋的夜里,失去了太阳的温度,这河水实在是太凉了,寒气透骨,不一会儿他就感到上下牙齿在打架,全身也开始在不停地颤抖。不能在这儿呆下去了,一刻也不能耽搁了。时间长了,身体吃不消!他想。现在别说他一个被敌人打得遍体鳞伤的人,就是一个健壮如牛的小伙子长时间待在这冰凉的河水里面也是受不住的。他在水里蹑手蹑脚地轻轻折断一根芦苇,选取两端通气的一截,含在嘴里,深吸一口气,把整个身子全部潜入水中,慢慢地向远处的大河上游游去了。
那些愚蠢的敌人折腾了一夜,几十号人如没头的一群苍蝇一样一直找到天光大亮,也没有发现他的一根毫毛。等鬼子们垂头丧气悻悻地回到据点的时候,老张早已经被我们的同志接应到了安全的地方。机智勇敢的他终于“虎口脱险”。老张在敌人的“地狱”般的监狱里能安然脱险,知道这件事的人们都夸老张简直练就了水泊梁山上的好汉——“鼓上骚”时迁和“浪里白条”张顺的本领,那飞檐走壁和水上漂的本领实在是强,让周围的人们佩服得五体投地。说实话若不是老张这身自小练起的功夫了得,他这条命也早就一命呜呼——早就见阎王去了。
老张到底是谁?后来他怎么样了?想必诸位都想了解他的近况?他就是我们村已经离休多年的老支部书记。现在年近九旬的他身体依然硬朗,说话声若洪钟,走路身形矫健,较起真来一般的小伙子还真跟不上他的步伐。他最快乐的事就是喜欢和村里的人聊天,上至七八十岁的老年人,下至几岁的顽童,他都能谈得来。直到今天,茶余饭后,很多闲来无事的村民都喜欢围在他身边,百听不厌地让他再讲一讲他的充满传奇的故事。可他每次讲完都乐呵呵地说:“我讲归讲,但主人公不是我,是我的那一个个为革命抛头颅洒热血的好战友们。说我是主人公?那都是你们家的老人编故事哄你们玩呢!怕你们不相信,就硬把我给编进去了!”
各位,你们说老支书说的话可信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