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中国与俄罗斯两国的界河,每年冬天,冰封万里,像一条被困在人间的蛟龙,肚子里蕴育着无数小生命。它们在来年春天,当积雪化尽,河流从冰冻中醒来的时候开始疯狂的舞蹈,并从源头向乌苏里江奔去。河就此活了过来,睁开眼睛,几欲蹿起,腾空而去。它,就是中国四大河流之一、世界十大河之一的黑龙江,素有“沿江数千里,无处不有金”和“三千里江山,金子镶边”的美誉。
黑龙江全长4000多公里,已经有着几千几万年的历史,随着考古队伍的深入挖掘,迄今已发现远古时期的陶器、古石、贝壳不计其数,上面的雕刻工艺、技术和内容,无不透露着一个又一个关于流域文明的历史秘密,据说17.5万年前这里便已有古人类活动。当它复苏一刻,仿佛整段历史又开始起伏,又开始诉说。
黑龙江流域一度成为人们眼皮底下的“北大荒”,实际上这只是我们缺少寻根意识,闹了见识上的“荒”。它发源于中国东北、内蒙古北部与西伯利亚之间的边界,有专家认为,它原本是中国内河,却于19世纪中后期遭沙俄侵占,强行霸占了黑龙江以北、乌苏里江以东区域,才沦为了所谓的“中俄界河”。
《山海经》有记载:“西望幽都之山,洛水焉”,郭璞注曰:“洛水即墨水”。《魏书》称“完水”。《北史》有“乌洛侯国西北的完水,北流合于难水”,其中所谓的“完水”,便是现在的黑龙江。另外,《旧唐书·室韦传》和《新唐书·室韦传》中分别提到的“望建河”与“室建河”,都是指黑龙江,直到金代开始才有人将之称为“黑龙江”。
冬天,黑龙江流域万物沉入短暂的睡眠,带给这一带清静孤寂的感觉。然而,冰封的河面上虽然一望无涯耀眼的白,河底下却泛荡着鱼族的身影。捕鱼的赫哲人穿厚厚的袄皮大衣、戴一顶狗皮帽子,用他们的方式凿开冰面,或钻洞或划开一道冰沟,放下大网。渔民的生与死都在这条河上,他们习惯与冰封的大河打交道,除了用醋拌制生鱼片吃以外,还将褪下来的鱼皮制作成衣服穿。一般做一件成人服,至少需要50条10斤重左右的大鱼的鱼皮。最好是大马哈鱼,但这种鱼类比较珍贵,取而代之的是草鱼、大鲤子、胖头鱼和鳇鱼之类。简单洗净、烘晾干以后,用玉米面去除腥味和鱼脂。不知道身着这样一身鱼皮衣躺在某个临河的小客栈的床上,会否会梦见自己成为了群鱼之首?
可是几千年的文明,岂容你一梦方休?这其中的传说与故事伴随着渔民们一代又一代沿袭了下来。据说,人们是为了纪念一个名叫“小黑龙”的年轻人,才把他曾经逗留在畔的这条河唤作了“黑龙江”。
古时候,一对夫妇好不容易盼到一个老来子,生下来一看,这孩子竟然通体乌黑如炭,嘴脸阔长,鼻翼边生有两根肉须,身后还拖着一根尾巴,不消一袋烟的功夫便能行走。家人道是生了个怪物,拿起刀便向这个怪物砍去。怪物惨叫一声,仓皇而逃。结果,被一对老夫妇救下并抚养大,并给他取名“小黑龙”。在他们住的附近有一条黑河,河里住了名叫“祝赤”的白龙,凡是渔民打上来的鱼,有一半都要用来孝敬它,否则便降下大灾。小黑龙受不惯这个气,凭着一股胆气,跳入河中与之搏斗,并化作了一条黑龙。他在受伤不敌的情况下险些命丧黑河,幸亏渔民们积极支援,纷纷扔食物给他,才保持了体力和精气,最终战胜了祝赤。随后,西王母从祥云中现身,称祝赤是她的学徒,私自下凡兴风作浪,并求小黑龙放它一马。小黑龙同意了,他的豁达和大无畏的品德受到了渔民的拥戴,虽然不久后他便离开黑河前往故乡寻找自己的亲身父母,人们还是为了纪念他把黑河命名为“黑龙江”。
每年春天,江上必有人头攒涌的破冰仪式,各种宗教和当地土著会齐聚冰上,在隆重的仪式过后,渔民们便开始在在江上凿孔。零下30摄氏度的冰面,将渔民们的睫毛、脸颊都布上了霜,可是他们丝毫未被严寒吓住,而是以450米为半径,绕圈行进,每隔20米凿一洞,边凿边撒渔网,几个小时过后,他们用特制的钩子将渔网拉上来。拉网的时候,鱼跃人呼,寂静的冰面一下子活跃了起来。
开江破冰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不简单。黑龙江流域地貌奇特,黑土肥沃,滋养着11个民族的3700万儿女繁衍生息,使他们以此为根基创造出了丰厚而灿烂的历史文化。江畔发生的故事,叠加起来便是一部交错复杂的人类发展史,这其中不仅有中西方文化的碰撞,亦有一个时代造成的乱象或奇迹——你看知名编剧家高满堂不惜翻山越岭、穿梭于黑河流域追索当年“闯关东”的遗迹,并将它生动鲜活地展现在亿万电视观众面前;你看漠河女儿、知名作家迟子建的长篇小说《额尔古纳河右岸》几近用神话般的语调讲述当地原住民的过去和现在……你要保证这些文化奇迹的不断的衍生与延续,就需要保证流域健康态、良性化。换言之,保一方太平,才能令一方富裕安泰。
开江破冰因为带动江畔城市的经济发展与贸易交流,万一不假思索的用粗蛮方法对待,反而得不偿失。开江时不仅要看气候、温度、风力,还要从下流破起,使得上游的水能顺流而下、一泻千里,不阻流、不倒流,稍有不当心,从半途破开的话,大块堆积的冰排会在水流巨大推动力下叠加、滞留,难以从未开江处得以排放,层层叠起以后便会构成塘坝,造成水位抬升、江水倒流,势必会使江畔黎民百姓遭灾。这就是当地人所指的“倒开江”。
开江还有“文开”与“武开”之分。“文开”一般是当春季温度缓慢上升之际,使冰层慢慢融化,冰排顺江而下,颇有“润物细无声”的意境;而“武开”则是气温突然上升,冰层突然断裂,冰排推挤着顺江而下,像一群慌乱不堪的孩子挤压叫嚣着。
冬天的河床空阔而寂寥,吹来的寒风夹杂着白沙般的冰屑,打在脸上犹如荆条在抽。不过这片孕育着膏肥脂厚的大油田和广袤富庶的大田野的黑龙江流域,必将迎来它生机盎然、壮丽浩渺的春色湖光。从辽宁、河北迁徙过来的人们不仅带来了他们的勤劳和智慧,也带来了让人印象深刻的农谚,像“‘打春’阳气转,‘雨水’遛河边,‘惊蛰’乌鸦叫,‘春分’地皮干” 。这片黑土地上,世世代代的人们都随着季节的更迭相应给大地“喂”下大豆、高梁、谷子、玉米、糜子等种子,不用施肥,便会获得非常丰厚的收获。
黑龙江流域的春天来得较晚,当气温开始徐徐回升,冰面融化,鱼群纷纷往下游奔去。春天的到来令它们措手不及,更让这条沉睡的蛟龙缓缓舞动起来,它带上人们的青春和梦想劈波斩浪、一路向前,朝着壮阔的方向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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