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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尔勒喀普山下的沼泽
发布日期:2011-07-07浏览次数: 字号:[ ]
        我将在这里,摆放起一座内向的毡房     缝合草场里的柔软、尖锐和苍凉泥土、冰雪     还有略带干爽的空气和蓝天     在这个季节里走着舞步,靠近被风吹伤的羊群     它们都将被我质朴地爱着,但我并不去赞美 ——摘自作者《加尔勒喀普山的雪》         英国作家威廉•吉尔平在有关湖泊的描写方面非常出色,而且总是非常确切,比如有一次他站在苏格兰郊外的法因湖的一端,把那片沼泽湖描写成“一湾盐水,六七十英寸深,四英里宽,大约五十英里长,周围群山环抱……”。然后再引用弥尔顿《失乐园》里面的话对其评论道:“如果我们等够在大洪水之后,或是使得它形成的大自然不论什么灾变以后,在水涌进来之前看到它,那必定是多么可怕的一道深渊啊!”在那片作品发表后不久,苏格兰人便记住了这个当初名不见经传的沼泽湖泊——法因湖,以至于后来美国著名作家梭罗在他的著作《瓦尔登湖》里也情不自禁地对其赞叹不已。     而我这次所写的湖其实不算湖泊,顶多算是沼泽处的几片水洼而已。东西走向的加尔勒喀普山脉英雄般矗立在吉木乃县城以南,它的山势陡峭险峻,同时此处又是南北交通要道和军事要地。据史书记载,十九世纪中叶,公元约1860年前后,哈萨克族人加尔勒喀普居住此山,率领本部落抵抗外来侵略,为当地一名民族英雄,人们为了纪念故称此山为加尔勒喀普山。在它脚下的沼泽湖自然也离吉木乃县城不远,就几里路途,沼泽一片牵着一片,然后逐渐形成小湖,但不是很大很深,平时牧民们放的牛羊亦在此处饮水觅食。当然,在吉木乃这个严重缺水的县城有如此之地,亦属不易。         站在加尔勒喀普山的山腰处俯瞰——卧在它脚下的是一片延绵的小山半围裹的水库,还有因地势、地质等多种原因所形成的沼泽、溪流和植被,当然还有小山包上修建的供游人观赏的景观亭。在加尔勒喀普山北侧靠近县城的方向,中间有一条柏油路直通向山腰,半坡途中还有大片的穆斯林公墓和盘旋在上空的鹰群,当它们在多云的天色映衬下的时候,总是会让人有一种惊秫的感觉从脚底升起。不远处的白杨树林也不是很密,但依稀可以看到里面的小小植被和突兀的石头,静谧而又萧瑟的气氛让人觉得有些神秘和黯然。     以加尔勒喀普山下的红山水库为中心,沼泽湖周边的场地风景苍翠宜人,远处的慕斯岛冰山、近处的湖水、草地、芦苇和松树林相得益彰。每年夏秋时节,这里微风习习,正是难得的垂钓时光。沼泽湖里有鱼,其中有很多五道黑和小泥鳅,却都是手指长短,最长不过筷子大小,可能也是从上游的红山水库泄水而带出来的水库鱼苗吧,但是若在此娱乐,仍能让人心情随之放松而为之愉悦。在夏季之中的沼泽湖畔,可以看到湖中的流水清澈见底,湖泊中芦苇的倒影在水中也清晰可见,颇有些镜像的味道,如若是微风轻轻泛起,阳光懒懒的洒在自己的身上,湖水的波浪便让人有些切身的眩晕之感,这也就使人越发陶醉了,当然,这仅仅只是持续在夏秋时季。         已丑年霜降节气以后的一段时间里,地处祖国西北边境的吉木乃县便会时不时下起零零落落的雪来,而我这次去加尔勒喀普山下的沼泽湖泊的时候已经是在一场小雪之后了,沼泽湖畔所生长的野生植物——冷蒿、狐茅、野苜蓿、梭梭、铃铛刺、鹅冠草、蝎子草(荨麻)等等,也随着时令的改变而逐渐枯萎,同时也慢慢褪去了自己在盛夏时节所原本应有的颜色和神气。     我突然想起去年初次来到这个边陲小城的时候,在夏季的一次垂钓中,无意之间被蝎子草(荨麻)刺中了手背的事情,当时疼的我在原地乱转,不知如何是好,所以在之后的每次出游和钓鱼当中,我总是会先看看这种蛰人的荨麻草是否就在我的附近,如果荨麻恰好就在我的身边,我相信自己一定会跳起来赶紧换个垂钓和游玩的地方,因为那种被蛰的感觉实在不是多么愉快的“享受”。         初冬的加尔勒喀普山,当然也包括它脚下的沼泽湖,它们都特别安静,也特别寂寥。那些曾经围绕在沼泽湖上翻飞觅食的灰雁、赤颈鸭、白额雁等飞鸟,现在不知道已经迁徙到哪些地方过冬去了?也许它们是从遥远的西伯利亚流离而来,然后把这片沼泽湖当做旅途中的一个驿站而已,可是不管怎么说,我宁愿相信,它们明年北归的时候,也一定会再次来到这片给予它们食物和住所的沼泽。     当我在沼泽周围眺望和寻找这里是否还有其它动物的时候,几只野鸽子(或是呱呱鸡)忽然在不远处的芦苇丛里“扑楞楞——扑楞楞——”地跃起来,着实吓了我一跳,这个时候的边疆已经非常寒冷了,可是它们却依旧在这里尽力的觅食和坚强的生存,不免让我有些许的感动和悲悯。         在加尔勒喀普山及其周边的沼泽湖畔,与那些植物和飞鸟同时生存的还有蜥蜴、土拨鼠(旱獭)和毒蛇。     在我来吉木乃县一年多的时间里倒还真没有见过毒蛇这东西,不过很多人都说加尔勒喀普山周围的蛇特别多,大部分还有毒,同时也听说有些人很喜欢在这里捕蛇和生食蛇胆,可我并没有全信。但是在一次吃饭的时候,酒桌上一位朋友聊起了他在加尔勒喀普山周围捕蛇和生食蛇胆的事情,却让我感觉到了沼泽湖畔生灵的另一种悲哀和宿命。      友人所说的捕蛇过程我听说过,也见过,可是当说到生吃蛇胆的时候,我还真是头一次听说。朋友说,有一次他正在沼泽湖边钓鱼,在湖畔吃草的小牛犊突然惊跳着向他这边冲了过来,当他躲过小牛犊的冲撞之后,便看到那头小牛犊在不远处慢慢的卧了下去,口吐白沫,随后赶来的牧民找到了原因,正是毒蛇咬的。后来他就好奇地和周围几个钓鱼的朋友跟着牧民去事发地找毒蛇,最后还真找到一条,几个来的钓鱼的人里面,一位年长者迅速用小刀在蛇头的下方划了一圈,然后活生生地将蛇的皮剥下,取出沙枣核般大小的蛇胆吃了下去,事后那人说刚剥下来的蛇胆有明目健身之效,是一种很有效的补品,之后的日子里友人一有空就开始了捕蛇的行当。一次我在友人家里也见到了泡在酒里的蛇胆,跟黄豆粒差不多大小,那酒友人倒了一杯让我喝,我却始终没有饮下去的勇气。         在加尔勒喀普山,蜥蜴也是很常见的,有一次我在湖畔见到过一只浑身长满细小鳞片的淡灰褐色的戈壁蜥蜴,它正在山下的沙砾堆上往上爬,爬几步就又随着沙砾的下陷而退了下来,而且它身体两侧的黑色直条纹左右扭摆,煞是一番情趣。     土拨鼠(旱獭)在加尔勒喀普山也有,而且在山腰处经常打洞,草丛中,石缝中,都有它们的洞口,刚开始我并没有明白它们为什么要这么不辞辛苦地劳作,而且至始至终都是那么忙碌和不安?偶尔看到三两只土拨鼠支起耳朵站在洞口或者上面的岩石上,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事物,可是当头顶的鹰群呼啸而下的时候,它们就又会迅速地钻进洞里,过一会儿又会从洞口探出头来。     我在夏季去游玩的时候,如果碰到它们站在洞口的岩石上,或者从洞口探出头来的土拨鼠,我会用石子扔过去,刚开始它们会惊恐地钻进洞里,后来也许是次数多的缘故,它们见到我已经不像先前那么警觉了。现在我去加尔勒喀普山的时候已经是冬季了,而这个时候正是土拨鼠冬眠的时节,也许它们已经给自身积蓄了足够一个冬季消耗的能量,正在自己构筑的地窝里做一个漫长的好梦吧!         对于我在先前就土拨鼠所产生的一些疑问,在最近一次我看到卡夫卡所写的《地洞》这篇文章时,才明白土拨鼠会因为什么而忙碌和不安——那就是恐惧,它们因为老是担心会受到某种生物的侵犯,而不得不在地下构筑一个坚固的城堡。当然啦,对于一只土拨鼠(旱獭),它的城堡,无非就是一处自我感觉隐秘的封闭而坚固的地洞。     由于不安全感,这些土拨鼠从来就没有安静过,它们不停地劳动,加固自己的防御工事,增加难以发现的暗道,并不停地转移食物……而这样做的目的就只仅仅是为了增加安全感。事实上这样的劳动并没有完全打消它们内心的那种恐惧。也许有时候,它们会支着耳朵静静地呆在某处谛听——当真就听到了一种声音,也许这就是一个不怀好意的家伙正在向自己群居的洞穴处开掘。于是我们的主人翁们又得赶忙去堵塞……就这样,它们没有任何安省的时刻,也许除了冬眠以外。     确实,这些可怜的土拨鼠陷入了某种难以自拔的境地。可有什么办法呢,我们人类有时候不也是这样吗?起码,我是有这样的体验的。         之所以我一直以来对这片沼泽湖情有独钟,也许是因为它们可以让所有伪善的面孔远我而去。在此时的山坡上,看着远处的冰山和身边的沼泽,一切都洗尽铅华,返璞归真。一切都不用那么急切,那么浮躁。我可以什么都不问,可以执着地坚信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感情可以超越世俗的羁绊而真实地存在着,没有形式的束缚和压制,没有物质的索取与探求,全凭一种朴素的真诚而存在。     夜幕又将这苍穹笼罩,不远处边疆小城的灯火闪烁,而我身后的山野苍茫而隐逸,加尔勒喀普山下的沼泽湖平静而泰然,大地上的一切也开始渐渐沉静地进入梦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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